我的父親母親是醫學院的大學同窗。在大學臨近畢業的那一年,也正是全國上下轟轟烈烈開展文化大革命的時候,他們的愛情萌芽了??梢哉f,父母的結合完全是那個年代造就的。母親在大學一直是學習尖子、團支書、各種活動中的佼佼者,但正當黨組織準備吸收她入黨時,變故很突然地發生了。母親的家鄉在太原郊區的清除縣,那時城里派來的工作組正在對各家各戶評“成分”,由于我姥爺看不慣工作組一個“頭頭”不端的生活作風,發了幾句牢騷,導致了全家人的厄運——姥爺家被定為“地主兼資本家”。這個消息對于從小一帆風順的母親來說無疑是個沉重的打擊。母親說,當時的感覺真的像晴天打了一個霹雷,她整個人都傻了——支部已經討論通過的預備黨員資格沒了、團支書職務被免掉了…… 母親的個性內向軟弱,這個變故使她在學校變得十分孤獨。這個時候,父親不失時機地出現了。父親在大學時的性格有些孤傲,雖然成績不錯,但我行我素,他是母親幫教的對象。父親曾說,母親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是那么完美,在她面前,他常有點自慚形穢。如果不是母親被打成了“黑五類”,也許他一輩子都不會追求母親,雖然在大學的幾年里他已默默地喜歡了母親那么久,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女孩。父親說這話的時候已經歲了,但當時他眼神中流露出的溫情還是那么真摯,儼然像個初戀的男生。 由于我的爺爺是新中國第一批鐵路機車專家,一家人都是工人階級,父親則成了根正苗紅的“紅五類”。父親并沒有和母親“劃清界限”,而是主動“靠上去”做她的“思想工作”,父親活潑、幽默而又帶點不羈的性格給母親的生活帶來了陽光和溫暖。母親雖然從未提及父親是如何追求她的,但我知道父親的追求是很熱烈的。據說,當時還有一個同班男生“企圖”追求母親,竟被氣盛的父親給打了一頓。這件事情的發生等于向大家公開了父親和母親的關系,母親已別無選擇了。于是,在全國人民都如火如荼投身于文化大革命之中時,父親和母親卻沉浸在他們倆的愛情世界里。在大雪紛飛的時候,他們騎單車去郊外的姥姥家,雪大路滑,摔一次跤就會連車帶人隨著冰封的公路滑出好遠,一路上兩人不知摔了多少次跤卻仍樂此不疲。母親說那是她有生以來最開心的一次郊游。后來,母親家里平了反,恢復了貧下中農的成分,但那時文化大革命已近尾聲,一切已經沒有意義。母親人生中的大事也已成定局了——年月日,父親和母親終于結合了,在一間借來的平方米的小平房里。 如今,他們倆已經攜手走過了風風雨雨年的人生旅程,我和哥哥也已經成家立業了?;厥啄莻€動亂年代的戀愛故事,母親總說那是時代的巧合,而父親卻固執地說這是生命中注定的姻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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